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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傀

禾傀

 

【赤安】可以给我一份三明治吗?

秀零未满

组织解决之后

*全文约1.4w





————————正文————————





“真的没问题吗,赤井先生?”


轮椅通过公寓楼的前台,卡迈尔推着它在电梯口停下,似乎很不情愿去按电梯键,于是轮椅上的人选择自食其力,伸手去按下按钮。


“不用担心,降谷君很擅长照顾人。”与焦虑的卡迈尔相比,赤井虽然腿上还裹着厚实的石膏,心情看起来却很好,他朝行李箱伸出手,“我可以自己上去。”


即使降谷零作为一名公安的形象,在长久的联合搜查之后已经深入人心,卡迈尔始终未能将他身上波本的标签撕掉。也许降谷零的确很擅长照顾人,或者说以他的能力而言,照料这种基础操作大概只是他众多技能中不值一提的边角,理应走向一个伤员恢复健康的理想结局。


但如果甲乙双方中一方已定为降谷零,而另一方很不幸是赤井秀一时,事情的发展往往就不能单纯地以逻辑的链条串联下去,毕竟将要看护伤员的降谷零也同样擅长搏击,而当年也没人想到他会和赤井在摩天轮上打一架。


想想吧,摩天轮,甚至不是某个座舱而是转轮顶部,谁会想要在那里打架啊。


虽然最近似乎没听说他们打起来,但是。卡迈尔抓住行李箱的握把,看向正在敞开的电梯门,“我还是把赤井先生送上去……”


“真准时。”


打开的电梯门中间,降谷打断了卡迈尔的话,他站在吊厢里,看起来并不是很愉快地抿着唇,轻轻点头示意,滑过轮椅和赤井秀一的目光就像看到一件不怎么称心如意的货物。


“交给我吧。”降谷对送货员这样说,交接赤井的动作与领取快递相比可能只差了一个确认单,他顺理成章地接过行李箱,示意卡迈尔把轮椅推进来。


真的没有问题吗?卡迈尔想。


“那么,降谷君,”在电梯门关上前,卡迈尔听到赤井秀一的声音,“请多关照。”



电梯上升,抵达,降谷推着轮椅走过走廊,在沉默中打开房门,把赤井秀一连同他的行李一起推进去。


“餐厅、厨房、卫生间、你的床和柜子。”降谷警视正下达指令,“别乱动我的东西。”


赤井的目光从整个公寓扫过。比起六叠居也只大了一点,简单的房间结构,用推拉门隔开了卧室,和包含了客厅、餐厅以及厨房功能的客厅,一眼就能望到底。典型的男性单身公寓,厨房有些落灰。卧室显然是临时添置了一张单人床,连同配套的柜子一起占据了房间的一角,最大限度地与原有的那张拉开了距离,但他们距离甚至还不如廉价旅馆的标准间,显得空间更加拥挤起来。


更何况这已经容纳了两个成年男性的房间里还有一只狗——哈罗迎接主人的步伐在距离赤井几步的位置停住,小狗远远地嗅着气味,也许是因为是存留在赤井身上的医院气味,它冲着黑发男人呜呜地呲起牙来。


这似乎让降谷更为烦躁,他走过去安抚地摸了摸哈罗,回过头来的表情却在主旨上与呲牙的小狗达成了一致,同样是更希望将大块的人形物体移出房间的意思。


但降谷零当然不会像小狗那样直白,“我想你还可以去工藤家。”他把哈罗抱起来,逆着光站在赤井面前。


“如你所见,我的住处就是这样而已,没有房间给你自己住。”他居高临下地看向赤井,似乎笃定赤井作为一个有英国血统的美国人,恐怕从婴幼儿时期就拥有了独立的儿童房,在一个非敲门不得入的标准空间中成长至今,对此断然无法接受。


然而赤井只是眨了眨眼,“我想工藤君刚刚与家人团聚,并不适合我去打扰。以及,一张床就足够了,非常感谢。”


“我的工作很忙,”降谷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没有时间天天帮你处理生活起居。”


“我想我可以自主解决绝大部分,只要三餐就好。”


赤井就像是一只极好养活的大狗那样歪了歪头,目光竟然可以算得上是温顺的,然后看向卧室的方向问道:“我可以去收拾东西了吗?”


降谷没有阻拦他,任由他把行李箱的东西取出归位,但是几分钟后他拿着一本小册子走过来放到赤井面前,“这是附近可以配送的店家,或者你也可以用出前馆和Uber点外卖。”


很显然,在等待赤井的时间里他不仅仅是准备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优秀的情报专家甚至整理出了一份以降谷家为圆心的餐厅名单,附带菜单和配送电话一并送到了赤井面前。


赤井垂下眼翻动装订成册的餐厅广告页,汉堡披萨炸鸡快餐便当寿司蛋糕等等食谱从打着石膏的伤员眼前略过,曾经依靠黑咖啡和能量棒维持运转半个月的机器发出了他进入房间后的第一次质疑:“降谷君,你不做饭吗?”


降谷零看起来就像是面对柠檬的猫,全身都写满了抗拒,但在他开始哈气的前一秒,赤井秀一补充道:“我以为是你说,想要补偿我的。”





一天前。


在工藤新一来探望时,赤井秀一刚好到了该换药的时间。


“恢复得很好,”护士细致地把纱布围上,总结道,“明天拆线后就可以出院了,但是腿部骨折还需要静养,家里还要用心照顾,等下医生会来讲一下注意事项,之后定期来复查就好。”


赤井无所谓地点点头,看起来只要出院就万事大吉的样子,但新一想到还住在酒店的世良以及恢复后投入MI6工作的玛丽,忍不住对赤井发出了来工藤宅恢复的邀请。


不必了,赤井说着,敲了敲腿上的石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太妨碍行动,必要的话会请护工的。


赤井秀一总是让心安定的存在,说起不太妨碍行动的样子,就像是他即使打着石膏也能飙车去围堵犯人或在一千码外精准射中任何目标一样。新一眨了眨眼,补充道:那有需要赤井先生要及时说。然后取出最新的资料就跟赤井探讨起来。


他们讨论了很久,一直到护士再次敲响病房门,新一才从案件中回过神来跟赤井一同看向门口的方向。


赤井先生,您有人来探望。护士说:但是没有预先约定,之前也没有探视记录。


“降谷零先生,您认识吗?”



并不是完全没有来看望过。工藤新一想。起码在赤井被紧急送进ICU的那天晚上还是出现过的,降谷先生。


在最终行动前不久,两位主力成员曾经避开所有人私下交流过,后来赤井秀一告诉工藤:误会已经解开了。


是什么误会,怎么解开的,赤井先生为什么纵容一个误会存在如此之久,降谷先生又为什么在此之后一反常态地再也没出现在赤井先生面前?


工藤有隐隐的猜测,但对一切迷题都拥有无穷好奇心的侦探并没将问题问出口,他只是看着赤井秀一问:没事吗?


赤井并没有回答他,他远远地看了一眼ZERO科的方向,点了一根烟。



而现在降谷零站在病床前,可能是睡眠不太好的缘故,他眼底有一层明显的鸦灰,整个人都显得有点精神不振的样子,全身的能量都靠一身公务员标准的挺括西服撑着。衣角袖口都有明显的折痕,像是刚刚从外勤现场过来。


“听说你明天出院。”降谷零说,灰紫色的眼睛淡淡地掠过工藤新一,“好久不见,工藤君。”


不,怎么说也应该是跟赤井先生好久不见才对,工藤新一默默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连招呼都不想打,一进门就展露出公安正在对FBI搜查官的病案进行监控,原本以为他们俩关系好了一点呢。


是的。赤井秀一回答,然后他静静地看着降谷零,像是在等他开口。


如果是以前的降谷零,被赤井的绿眼睛盯着超过十秒就足够让他生气,但这次他心平气和地跟赤井对视了半分钟,在工藤新一感觉他可能下一秒就要随便抄起什么东西砸过去时移开了视线。


移开视线——当然不是为了躲避,而是因为他缓慢而坚定地,对着赤井秀一郑重鞠躬。金色的发丝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垂在脸颊看不清表情。从前由于我的原因,给你添了许多麻烦,非常抱歉。他这样说着。


明明是九十度的鞠躬,明明话里满是敬语,声音却显得不以为然,不含半点敬意,是类似于“今天天气一般”的语气。而后又迅速恢复了站姿,但依然垂着眼睛,没再去看向赤井。


他像是一个疲惫的旅人,从漫漫长路跋涉至今,正准备在结束旅途前丢掉一切不想带回家的,能够在进入家门前扔下的东西。


既然出院了,也应该很快就会回去了吧。降谷零面无表情,仿佛面对上班的打卡,例行公事的样子。以后应该不会见面,所以今天是过来道歉的。以及。


“如果需要我补偿的话,”他用完全不希望补偿的语气道,“无论什么事,请务必不要客气。”




而在那之后赤井给了所有人一个大惊喜,他不仅接受了降谷的道歉,并且从善如流地提出希望由降谷在接下来的时间照顾他作为补偿,以至于降谷零不得不连夜添置了一床一柜以及对应的物品,现在还不得不面对突然变得挑嘴的FBI。


降谷就像是被噎住了,可能很想把那卷广告册直接塞进赤井嘴里,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如果我有时间的话。”


晚餐是肥牛温泉蛋饭、煎鲑鱼、蟹柳土豆泥沙拉和味增汤。温泉蛋的溏心是鲜艳的橘红色,上面撒了白芝麻;鲑鱼表面煎烤出微焦的肉质纹路;沙拉和味噌汤也是一看就是用料丰富讲究的质感。漂亮的外表,诱人的香气,被精致地摆盘装在外带的纸盒里。


——全部来自离降谷家几公里外的高档餐厅。


赤井秀一看着降谷零放下车钥匙,把食盒一一打开放到桌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降谷,有些控诉地皱起眉。


“以前在这家餐厅吃过饭,主厨的手艺非常好。”降谷像是完全没看见,可能是被迫来回开车几公里只为了买饭让他生气,他甚至找回了一点习惯性的夹枪带棒,“让你吃实在是浪费。”


于是赤井秀一挑了挑眉,然后他直白地,可怕而不可思议地开口道:“我想吃你做的饭,降谷君。”


现在降谷零捏着筷子的动作像是快要把那两根木头掰断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赤井,啪地一下把筷子按在桌子上,嗤笑道:“我如果做饭,一定给你下毒。”





——“没下毒,吃吧。”


赤井想起上一次他把筷子摔在自己面前,把“吃吧”说的像“去死”,要是不吃就要把他头给拧下来一样。


不过那份炒饭也跟下毒没什么两样了,小而黏答答的葱叶、成团焦糊的鸡蛋、看起来就半生不熟且凝集成团的饭粒,以狙击手的锐利目光还发现了破碎的蛋壳混入其中。


于是莱伊皱着眉看着这份蛋炒饭,眼神深郁地就像那些火腿肠碎块是用人肉做的一样,他礼貌地问波本:你要不要先尝尝。


然后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因为波本看上去要拎着平底锅来给他一下了,而莱伊在刚刚的任务里伤了肩膀,暂时还不想打架——随即就被一种又苦又咸的,但凡味觉正常的人类都难以忍受的怪味袭击了味蕾。


他艰难地咽了下去,再次看向波本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诸如“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疑惑,并真心实意地问了出来。


就在莱伊躲过飞来的勺子并嘲笑波本这样会没人喜欢的时候,一个人打开了安全屋的门,拎着一袋子食材走进来,“任务刚结束,过来晚了,你们吃过了……”


苏格兰随即闻到了空气中弥散的焦糊味,目光移到那份惨不忍睹的蛋炒饭上的同时,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他看起来有点想笑,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看了看放下筷子拒不合作的莱伊,走到餐桌旁欲言又止。


他舀起一勺尝了尝,还面不改色地夸道:“还可以,以后多练一下就行了。”


说完,他还再次舀了一勺,就要往嘴里送,被波本拦了下来。


波本把整盘炒饭抽走,很是不屑地端回了厨房的料理台上。苏格兰笑了笑,回过头来小声跟莱伊说:他不是捉弄你,他第一次自己做饭。


他调解莱伊和波本的矛盾已经成了习惯,两边顺毛十分顺手。我给你们做个三明治吧。说着就把那堆食材拎过去,走到波本身边又问道:要学吗?


波本尝了一口炒饭,莱伊没看到他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在盯着那份炒饭看了很久之后,他好像燃起了斗志,跟着苏格兰就投入了面包生菜和火腿的战争。


苏格兰做的三明治很好吃。炒饭则被波本自己倒进了垃圾桶,当时的莱伊有一点点微妙的歉意,而后来的赤井秀一则会有些怀念。



在那之后,三瓶威士忌的饭食都是由苏格兰一手包办,而没过多久,在莱伊彻底跟波本闹掰之后,则更是没有了吃到波本做的饭的可能。


直到波本化名安室透去了波洛咖啡厅,做出来的招牌火腿三明治远近闻名,少年侦探团都会打包一份带回阿笠博士家,冲矢昴才终于见到了波本做饭的成果。


冲矢哥哥要尝尝吗?三小只献宝一样把三明治给他看。是波洛咖啡厅的安室哥哥做的哦,超级好吃的三明治,连杂志都有采访呢!


是吗?谢谢。冲矢昴笑着婉拒:你们吃吧。


他看得出来,那是跟苏格兰一脉相承的卖相,因此如果要在全世界排一个不可以吃这个三明治的榜单,安室透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赤井秀一列到第一位。


所以冲矢昴只是推了推眼镜,把诱人的三明治推了回去。





但是降谷零又会怎么排列这个榜单呢?赤井秀一并不清楚,他沉默地跟降谷零坐在桌子的两侧,安分地吃着纸盒里的温泉蛋。


好像他真的有在担心降谷给他下毒一样,但降谷零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只是暂时的妥协,就像是他能够伪装成冲矢昴假死那么久一样,拥有一名优秀狙击手所应该具备的一切优秀品质,茂密森林阴影中的兽类,极其地善于等待、蛰伏,以及一击必杀。


于是降谷格外心烦气躁起来,如此鲜明地,作为被盯上的目标——从前都是他在追逐赤井,从未这样直白地感受被赤井锁定的感觉,像是被十字准星牢牢瞄准在弹道上,注视的是一双戏谑的绿眼睛。


“我家没有食材。”降谷在沉默中开口,随即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就像是他自己心虚了一样。降谷再次意识到他在赤井面前总是会犯些或大或小的失误,脸色一沉,略带恼火地放下筷子。


幸好赤井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他总是拖长的“Ho——”作为助燃剂,大大降低了降谷的怒火。


从前他跟赤井说话的时候的情况也许比现在还好一点,即使免不了针锋相对,但起码那时的降谷还是在任性地把所有想到的,不论是怒骂还是嘲讽都不假思索地说出口的。自从他跟赤井谈过后,就一下子失去了底气。


好像莫名地在赤井面前矮了一截一样,一想到这一点降谷就会生气,但他又做不到继续朝赤井大喊大叫,于是所有条件反射的对抗被强硬地压制成配合,每次压制都有火星在心底烧。一个无法解决的反应式。



晚饭后降谷拿出牵引绳,哈罗意识到什么一样绕着他撒欢,白色的小尾巴螺旋桨一样疯狂摆动。


“坐下。”降谷发出指令,哈罗迅速地回应,堪比警犬的训练有素。


好孩子。降谷微笑起来。他并不吝啬地喂给哈罗一颗狗狗零食作为嘉奖,然后套上牵引绳,转身打开门。


“降谷君,”赤井在这个时候到了他身边, 坐在轮椅上无辜地抬起他的绿眼睛,仰视降谷零,“我也想出去散步。”


降谷零僵在原地,而哈罗前进的步伐则猝不及防地被扯了一下,小狗回过头来左右看看似乎发现赤井是阻止它出门的罪魁祸首,毫不犹豫地拽着绳子试图把被牵制的主人拽走。


未果。呜呜。它叫着回来扒降谷的小腿。


“你自己也可以吧,”降谷攥紧狗绳,“我要跑步。”


“当然。”


赤井是这么说的,但他最后并没有被独自留在原地。哈罗只是适应了早上的晨练而已,晚上是降谷休闲散步的时间,小白狗并没有做好准备,被真正意义上是“人遛狗”的降谷很是拽了一个趔趄。


于是它被留了下来,被恼羞成怒的主人,留在令他恼羞成怒的人手里。


电动轮椅的速度并不快,赤井也没有驾驶着它在人行道上飙车的打算,于是一人一狗以本应存在的,散步的速度沿着降谷跑过的道路向前走去。


赤井静静地注视金发的身影跑远,路灯的光芒映照在他眼睛里,在阴影里闪出隐约的暗芒。然后他收回视线,冲哈罗招了招手。受到英国和美国的双重影响,他本质上是相当喜欢猫狗的,并且也有丰富的与之相处的经验。


但是哈罗不是一般的小狗,它是安室哈罗,也许现在应该改名叫降谷哈罗,但无论如何,他不是一只一般的小狗。


它可以追踪日本顶级的公安特工半个月,装模作样又可怜兮兮,很能看透人类的心软也很懂得去利用自己的毛茸茸和黑圆的狗狗眼,在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时间成功进了现役NOC安室透的家。


这意味着它很清楚主人对面前这个人类的态度,并且坚定地跟自家主人站在了一个战线上。它冲着赤井呲牙。


嚯。赤井不以为意地抬了下眉毛,从进入降谷家以来第一次真正看向了这只小狗。


漫不经心的视线,绿眼睛却变深了,即使本人还坐在轮椅上也带来莫名的压迫感,小动物本能地低叫了一声,不自觉地压低身体。


好孩子。赤井短暂地笑了一下,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降谷跑走的方向,懒洋洋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勾了一下牵着哈罗的绳子。


明明都是对降谷言听计从的样子,在家里是时候温顺地像是驯化的大狗,但跟上次来照顾它的眉毛稀疏的男人不一样,哈罗意识到这不是它能够欺负的人类。


哈罗。赤井唤道,声音低沉。过来。



降谷跑完一圈回来的时候,赤井正和谐地逗狗,哈罗甚至把两只前爪搭在赤井的膝盖上,去吃他掌心里,降谷临走前留下的狗狗零食。


降谷被噎了一下,但他又不肯承认把哈罗留下时存着给赤井添堵的心思,只能走过去恨铁不成钢地接过哈罗的狗绳。


“你们相处的不错。”他言不由衷。


“这孩子很聪明。”


赤井说着,很轻地笑了一下,伸手撸了一下狗头。哈罗很给面子地摇尾巴。


于是降谷更不爽了。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哈罗和赤井竟然达成了和解,轻而易举又莫名其妙。赤井就像是从来没有被呲着牙低吼一样,毫无芥蒂地摸着白色的狗毛。


就这么无所谓吗?总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就算曾经把他逼到生与死的边界,也能在真相大白时云淡风轻地说着不必在意。然后又跑到本不该他职守的岗位作掩护,在屋顶被直升机扫射,连夜送进了ICU。


降谷抿紧唇,看着被摸得抬起头耸着耳朵的哈罗,露出了看到残败的西芹的眼神。


哈罗一个激灵,离开了赤井身边。于是降谷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好像达成了一场胜利。


“回家吧。”他心情不错地说。





降谷没在家里待太久,回去没多久后他接到了风见的电话,言之长官一个下午的缺席已经超出了正在承担组织清缴工作的零科的极限。降谷毫不犹豫地回答马上就到。


然后他顺理成章地告诉赤井他要回警察厅,工作紧迫,并希望赤井可以帮他溜哈罗。


赤井并没有拒绝,于是降谷迅速开着车到警察厅,迎面看到了等候在此的风见。


降谷先生。风见走上前,展开手中的小本子。您要求的物品都已经在您的办公室备好了。


电话打得有点晚,不过辛苦了,风见。降谷零揉了揉眉心。你回去休息吧。


风见似乎犹豫了一下。他问道:需要监控您住宅附近的状况吗?


降谷零皱起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理由?”


风见一下子僵硬了,显然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都并不是正确的那一个,但他只能咽了口口水,“我以为您发现有人在监视您的房子。”他站的笔直,或许认为暴露行踪的猜测是对降谷零能力的侮辱,“很抱歉,降谷先生。”


降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是安全方面的问题。”


“那您好好休息,降谷先生。”风见告辞。


没等他走两步,又被降谷叫住。


“风见,如果有人问你我为什么一直待在警视厅。”他说着,啧了一声,“就说我很忙,一直在加班。”



并不是很好的理由,因为即使是收尾的工作也快要结束了,接下来更多是法庭的工作,以及律师相互扯皮。风见这样想着,所幸在接下来一个周都没人对降谷住在办公室的行为提出疑问。可能是降谷零工作狂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的缘故。


风见甚至某天听到零组的同事在茶水间感叹:不愧是降谷先生!


但是什么时候降谷先生才会回家呢?降谷后援团的成员问道。降谷先生如果不回家,身为属下怎么可以先回?


盲目的崇敬,整个零组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了两天,如今已经陷入悲伤的海洋。但这并没有蒙蔽来警视厅参与收尾工作的高中生侦探。


虽然他是柯南的事还是秘密,但也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知情。跟高木走出会议室时,近期被公安指派了不少工作的刑警就有点感慨,“波洛咖啡厅的安室先生竟然是公安。以前完全看不出来,还感觉是个随和的小哥,没想到本人实际上是这么认真的性格。”他苦着脸说,“交给公安的汇报已经被打回来两遍了。”


“降谷先生只是作风强硬了一点。”工藤新一无辜地笑了笑,接着,他回想起了什么,问道,“降谷先生最近还好吗?”


“唔,他这个周好像都没离开警察厅。”高木老实回答,“听说是工作太忙的缘故……真是可怕的人。”


工藤新一动作一顿。



如果说起整个行动过程的信息,新一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也就是说他对如今剩余的主要任务也一清二楚,无论是难度还是紧迫性,他都实在不认为有哪一部分是需要降谷连续加班一个周来完成的。


于是在下午的会议过后,工藤新一走到收拾资料的降谷零身边,就着会议内容聊了两句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降谷先生,赤井先生现在怎么样?”


降谷零愣了一下,他在警视厅待了一周后状态明显又差了一些,但到底是资深的公安警察,在叹了口气后,前任NOC没有像往常一样虚与委蛇。他伸手把金发缕到耳后,对着新一歉意地笑,“工藤君,感觉我很不负责任吧。”


少见的直白的大人。工藤新一眨眨眼,年少的救世主看着降谷摇了摇头道,“不是的,降谷先生。”


我知道降谷先生不是那种人。高中生露出信任的笑容。所以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吧。


“我和兰也是这样,刚把真相告诉兰的时候,兰也跟我吵了好大一架,有整整一个月没说话。她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抓了抓头发,流露出回忆的眼神,“我说我怕让她也陷入危险,但她说我不够相信她,她一点也不想被丢在原地……啊,抱歉。”


一不小心就在说我的事了。不过我的意思是。工藤看向降谷。


“虽然我对两位的事情不太清楚,但是降谷先生要不要跟赤井先生好好聊聊呢。赤井先生不是喜欢捉弄人的个性,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想要到降谷先生家去的。”工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前也是降谷先生让我去找兰聊一聊,我想也许降谷先生也许也需要我提醒一下。”


竟然被你教训了。降谷捏了捏眉心道:放心吧。


“他之所以这么做……我大概还是清楚原因的。”





虽然让工藤放心,但降谷下班后虽然在零组的欢呼声中离开了警视厅,却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居酒屋。


波本威士忌苏打,不加柠檬和红石榴糖浆,小菜是跟威士忌很搭的巧克力。


大概只有十三四度,训练有素的公安一整杯喝下去也不过是稍微感到热气的程度,降谷在吧台慢慢喝完,换了一杯纯的波本。琥珀色的酒液,四十五度。


一连两杯纯波本喝完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婉拒了吧台帮他给朋友打电话的提议,自己找了代驾。


尚未完全消化的酒精一路上在体内慢慢消解,赤井应声开门时,降谷脸色有些发红的站在门口,灰紫色的眼睛里,瞳孔似乎放大了一点,显出清凉的水光。


“降谷君?”赤井看着他问道,“你还好吗?”


降谷感觉自己有点晕,酒劲比他预想中的要大,可能是因为他有段时间没碰酒精了,也可能是因为他最近不太好的身体状况,总之这不是他理想中跟赤井谈话的精神水平。


“我很好,”他说着朝屋里进,“如果没在开门后看到你会更好。”


第二句话是个意外,降谷皱起眉来揉了揉眉心,他并没有打算跟赤井吵一架,他是想要听从工藤的意见来好好聊聊的,但总是会在赤井面前失去自控力


“我是说,我很好。”降谷再次回答,好像对上一句话进行撤回覆盖,他检查了一下哈罗,小狗被养的很好,于是他关心了一下这个屋子里养着的另一个生物,“我们聊聊吧——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赤井正在试图在厨房的柜台里寻找什么能解酒的东西,听到这话他停下了翻找的动作,回过头时他了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降谷,绿眼睛轻轻收缩,转而拿起了一瓶波本威士忌。


玻璃杯,冰球,倒进的酒液。降谷皱了皱鼻子,赤井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轻抿一口,丝毫没有顾忌伤口和酒精的问题。


“恢复得不太理想。”赤井好整以暇道,又喝下一大口,冰球还没来得及融化,杯中的酒液就消耗过半。


喝得太快了,降谷皱起眉来。客厅里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外卖盒子堆积在门口,与它们相辅相成的是堆成金字塔的空罐黑咖啡。


呼。降谷深深呼气,他也拿起酒杯,不然被拿起的会变成金字塔的塔尖,并精准地落到赤井头上。


“你应该也感觉到,我这里不太适合养伤。”他压下升腾的火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向赤井提议,“你在别的地方住,会好得快一些。”


“如果说你是想确定我不会再干扰FBI,我可以保证……”


“降谷君,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聊聊。”


赤井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脸色有点冷,“你不会不知道——我是来确定你没事的。”



降谷没吭声,他死死盯着赤井,像是被捏住后颈的猫一样僵在原地,散发着烟味的客厅里一时鸦雀无声。


“我没事。”降谷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你多久没好好睡过了?”赤井不慌不忙地问。


“我说了我没事。”


降谷往后抱臂靠到椅背上,一个防备而不忿的姿势,捏着酒杯的手都在抖,下一秒可能就要泼到赤井身上。


是吗?赤井不置可否。他的目光从降谷身上移开,十分正经地在客厅里逡巡一番,然后说:那就好——我有点饿了。


降谷看着他的目光停在冰箱上,顿时头皮发麻。我先前买了食材。赤井说。


“你可以给我做一份三明治吗?”



降谷零是一个念旧而长情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可以为了儿时的初恋女性医生一直努力到警校和成为公安,面对炸弹时就好像松田对他说“心浮气躁乃是大忌”,在待人接物时想到伊达航,只要驾驶rx-7就会回忆起萩原研二。


而当他做饭时,他会想起景光。


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映,降谷零的成熟让他不会因为一个已经略有猜测真相而崩溃,更像是看到本就摆在边缘的花瓶掉下来,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那天之后,他站在料理台前,突然就感觉心里空一块小洞,沙啦啦地有什么从那里漏出去。


最开始学习做饭是一时兴起,那时他会很容易因为莱伊的话耿耿于怀,具体是被哪一部分因素刺激到在后来已经不可查。真心实意地喜欢料理后,降谷在高档餐厅吃饭都会下意识地学习新的料理手法,但拿起厨刀时他想起了景光。


于是他辞去了波洛咖啡厅的工作,像大多数的日本男性一样把冰箱一点点清空,从此依靠餐馆和微波加热的便捷食品活着。




降谷零脸色难看地看着赤井从冰箱里取出切片面包、生菜、火腿、美乃滋、味噌和橄榄油,像是被刷了一层惨白的漆。


他强忍着冲上去直接给赤井一拳的冲动,在塑料的咔啦声中强迫自己坐在原地。


只要他敢把食材摆到自己面前。降谷眼里跳动着火光,有愈烧愈烈的架势。


但赤井并没有依他所言,让降谷来做一份三明治。他把所有食材在料理台上摆好,随后煞有其事地挽起了袖子。


赤井穿的是套头的宽松长袖睡衣,想来原本是准备睡觉了,看起来非常休闲居家,但料理台的高度不太适合轮椅,赤井不得不撑着站起来,单腿借力半靠半坐在台边,很是有几分别扭。


火腿上刷一层橄榄油,味噌拌入美乃滋抹到面包上,铺上生菜,盖上另一片面包,切开。


赤井把三明治放到盘子里,送到安室面前。



降谷从他开始做三明治开始就没吭声,此时也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那盘三明治发呆。


“那不是你的错。”赤井突然说。


降谷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他猛地站起来,整个人向前倾,一手死死攥住赤井的衣领,暴怒地抓着他一把甩到了椅子上。


“你这家伙……”他骂道。


赤井任由他按着,对半空中另一只跃跃欲试的拳头也没什么躲避的动作,只是抬起眼,用那双绿眼睛从低处静静地看着他,安抚似地轻轻眨了一下。


降谷是遇强则强的类型,对着赤井这幅任人施为的样子反而下不去手,他的拳头在半空颤抖着,最后一拳锤在赤井耳边,攥住他衣领的手也无力松开。


“是我妨碍了你……我如果没有冲上去……”降谷无措地看着赤井的眼睛,嘴角收缩抿紧,每个字都带着牙齿的颤抖。


赤井的语气放轻了,“那不是你的错,”他重复着,接管了降谷发抖的手掌,露出了一个混杂着安抚和无奈的表情,“是我没能阻止他——降谷君,是我阻止不了他。”


像赤井这样的人。降谷有点茫然地想。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见死不救。以你的能力,为什么不给他别的选择。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后来降谷知道了赤井不是没有给第二个选择,但是选项在脚步声响起的同时就消失在备选框里。降谷零亲手划掉了B选项。


但现在赤井说不是的。他说是他做不到。


“即使你没有冲上来,”赤井秀一继续说,“我想,我也阻止不了苏格兰。”


这跟有多少选项无关,因为做出选择的人从来不是降谷零,更不是赤井秀一,而是苏格兰——诸伏景光。


为了击碎那部装有所有他珍视之人的手机。


“不要责怪自己,降谷君。害死他的是组织,你已经为他报仇了。”赤井秀一轻声道:“你想哭吗。”





降谷零愣了一下。


在那个无与伦比冰凉,浸染血色的夜晚,他曾在安全屋看着镜子中泣不成声的自己。


停下。


他愤怒地看着泪水从眼眶流出来,疯狂的痛苦酸涩拥挤在胸口喉头。于是波本颤抖着用力,挤压着窜跳的哽咽,断断续续地深呼吸,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用力地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洗手台上方的灯光打到他惨白的脸上,波本听到噪点的杂音。然后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


组织的人随时会到,所以,停下。



可能是那天晚上压制得太狠,也有可能是对莱伊的恨占据上风,后来降谷再没哭过,哪怕是跟赤井聊过真相大白之后,他回家坐在床边,看着警校时的照片,安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波本。


成熟的,稳重的,值得信任的,可以依靠的。


除了不想做饭这一点任性,他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降谷零。



陈年的伤痕,积蓄了淤血和脓液,被压在身体的最深处不见天日,总要有人剖开层层皮肉筋骨才会暴露在空气中。


从NOC的任务中功成身退,降谷零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但与咨询师之间始终建立不了相互信任关系——虽然他几乎并不回避咨询师的话题,也从未表现出过强的攻击性和防御性。


专业的审讯与反审讯专家坐在温暖的咨询室,耳边是轻松和缓的音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习以为常并赖以为生的半真半假。


甚至可以说他在整个沟通过程中表现出了一种“安室透”的健谈和温柔,最后与警视厅长期合作的咨询师通过了降谷零的心理评估,但也开诚布公地告诉降谷,她认为降谷零仍然需要心理帮助,但她的专业水平并不足以提供。


“降谷警视正,”从业几十年的咨询师看着格外年轻的警界高层,在警视正眼下未曾掩饰却难以溯源的乌青处停顿视线,轻轻皱起眉,语气中带着关切,“如果哪一天你认为自己需要帮助,我可以试试帮你介绍更好的咨询师。”


“谢谢您。”降谷零微笑道。



再好的咨询师也攻克不了降谷零的心理防线,他已经很难再去信任什么人了,更别说是建立有效咨询的信任关系,降谷连去试试的打算都没有。


然后这个心理防线在赤井面前突然就崩溃了。


他的泪腺似乎找回了本来的职责,像是飘雪的水晶玻璃球,降谷的眼前朦胧起来,温热的泪水如同要弥补几年的缺憾一样汹涌地流出来,争先恐后地从眼眶翻滚出去。


降谷正低头俯视着赤井,于是泪水甚至没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去,而是顺着地心引力地指引直接砸到了赤井身上。降谷在模糊的视线中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眨出一连串不要钱似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打在赤井的睡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水痕。


“降谷君?”赤井可能也没想到他能一下子哭得这么凶,一下子有点手足无措地坐直了,抬手就想帮他擦一下。


降谷零顿时后退一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哭得泪流满面,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咬着牙羞愤交加地在袖子上一抹,但可能是几年以来压制得狠了,这会儿泪水简直跟开闸的水库一样止不住。降谷毫无威慑力地瞪了赤井一眼,得到了递过来的几张纸巾。


没有人能够跟他聊那段灰色的岁月,尘封的血色,在这条荆棘密布的路上积压的泪水和难以抑制的自责愧欠。


“混蛋。”降谷骂道。他金色的睫毛被泪水浸透了,湿漉漉地一缕一缕顺着垂眸的动作忽闪下来,赤井坐在那里看着,感觉他就像是沾水的猫。


然后他手上的纸巾就被一爪子薅走了,大概可以算是某种休战的信号。





降谷零哭过了劲,酒劲也差不多翻了上来,趴在餐桌边上半天一动不动,眼睛泛着眼泪和酒精双重作用的红,直直地盯着那盘三明治瞧。


“谢谢。”降谷嗓音有点哑,哭泣向来是情绪发泄的最佳途径之一。他可能是真的有点醉了,冲着赤井笑了笑,“你去面包店学的吗?”


说着,降谷从盘子里挑了一块,带点评估的眼神看了一圈。


“不是。”赤井秀一回答:“他教你的时候我也在听。”


降谷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一份炒饭的缘故,他小心翼翼地咬下三明治的一角,慢慢咀嚼了一会儿,然后咽了下去,问道:“你是第一次做三明治吗?”


赤井感觉有点好笑,因为降谷看起来有点反映迟钝,他忍不住道:“如果我说是呢?”


降谷皱了皱眉道:“那你做的挺好吃的。”


他愿意夸赤井一下简直是千载难逢,但赤井迟疑了一下,最终没忍住见好就收,“那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你把味噌加太多了。”降谷的目光慢慢移到水杯上,流露出直白的渴望,“太咸了。”



喝了几口水,降谷顺着眉骨捻到眉心,站起身来,稍有点晃悠地走到料理台旁,盯着没用完的食材。


“降谷君?”赤井迟疑道,“你……”


“你想吃我做的饭对吧?”降谷的眼里还带着未尽的水雾,怎么都擦不干净,看什么都有点晃。他揉着眼睛在料理台旁站住,深呼吸一下,按了按手腕,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活像是要跟什么大战一场。


对他来说大概也确实是心理上的一番大战。赤井皱了皱眉,他抱着循序渐进的打算,没准备当晚就把降谷零逼上厨房,当即就想把自己撑起来。


但降谷零已经迅速地几下把材料切成了片,动作熟稔地刷上调料。


“别小看我。”他凶狠地瞪了想起身的赤井一眼,一巴掌把火腿拍到面包上。



他的动作果断而利落,但却紧紧咬着牙,下颌处的肌肉死死绷紧。经年的淤血从挖开的深埋伤口涌出,带着流动的鲜血和撕心裂肺的疼痛,但至少重新获得了愈合的机会。


需要时间来作为一切伤口的良药。赤井动作顿了顿。但他面前是降谷零。


在苏格兰死后当晚就能够在琴酒面前面不改色,语气轻快又挖苦,毫不犹豫地辱骂公安的走狗,被卧底戏耍的恼怒,唾弃之余甚至没忘记带上一点点同僚死亡的微妙惋惜。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枪击叛徒而最为清白的莱伊站在审讯室外,在那个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在天台所见是不是一场幻觉,他的猜测是否只是波本恶意的戏弄。


降谷零就是这种人,只要有一丝垂下的丝线,他也能把它当做结实的绳索,只需要一点点借力,他就可以重新,迅速地站起来。


“这才是他该教出来的味道。”降谷把三明治放到面前,扯动嘴角抬了抬下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赤井身上,问道:“你想吃吗?”


“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他的指尖在桌面轻点,“我满意的话,就给你。”


他真的醉了。


赤井突然无与伦比的确定这一点。因为降谷是极擅语言话术和旁敲侧击的情报专家,但他现在提出的交易却直接亮底牌。简直是大失情报专家的水准。


于是赤井忽然笑了,他不置可否地点头,端着酒杯轻轻摇晃。



“今天工藤跟我聊过,”降谷以一个赤井未曾想过的方式开头,“他说他没有告诉兰小姐真相是为了保护她——”


这么说着,降谷皱了皱眉,似乎感觉自己举的例子不是很恰当,但赤井已经明白他想问什么了,握着酒杯的手在空中轻轻一顿。


“你一直不告诉我真相,”降谷强行扭转话锋,”在组织时没说还能理解,后来直到我是公安了为什么还不说?”


“明明只要告诉我,你就会少很多麻烦。”降谷自嘲地笑了笑,指甲掐进掌心,语气和缓。


他顿了一下,看向赤井的眼睛眨了眨,嘴唇颤抖了一下。


“你是——觉得我可怜吗?”





降谷的唇抿成一条线,在赤井面前处于低位历来让他火大,即使是平常并不重要的对话他都要扳回一城,此时却自行置于弱势一侧。


这大概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猜测,被自认为势均力敌的男人看轻,被莫名算作了弱小的存在,被投注高高在上的怜悯。


“工藤君之所以没有告诉毛利小姐,应该不是觉得她没有面对黑暗的能力。”


赤井秀一延续了降谷不恰当的开头,声音低沉,“应该只是不想让她担惊受怕而已。”


“下意识地让对方避开负面的情景,这并不是处于理性的考虑。降谷君——”


赤井秀一神色平静,垂下眼皮,而后又抬起,目光自下而上地扫过降谷零。他看起来还没能理解过来,酒精的作用,钝化了公安灵活敏锐的神经。


赤井勾起嘴角,绿眼睛的眸色很深,狙击手静静蛰伏了一会儿,等到降谷零一点点僵在原地,灰紫色的眼睛慢慢睁大。


“我跟工藤没有什么不同,尤其是,”赤井在降谷警惕的目光中放慢声音,狙击手的眼睛看着目标,但他并没有可以按动的扳机,所以他只能走出藏身的树丛,端坐在他的猎物面前,低下头期待对方能伸出手来。


“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



冰球在杯中飘动,木质餐桌上,三明治在降谷手边,足以摆在餐厅出售的,层层片片累加起来的精致餐点,是他学习所有料理的起点。降谷捏紧了瓷盘边缘。


最开始的那天晚上,他是因为什么突然动了想学做饭的心思呢?


因为想要自己也想要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够做饭吗?因为莱伊不加掩饰的嘲笑而生气吗?因为看着景光做饭也终于突然感兴趣了吗?


降谷零有点茫然,他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像是突然回头,看到起点出现了一株本不存在的藤蔓,一路上随着他的步伐蔓延,绿色的枝叶铺满了他走过的路。


赤井静静凝视降谷,良久之后,他把目光转移到三明治上,绿眼睛轻轻眨了眨。


“降谷君,”赤井秀一说。


“现在,可以给我一份三明治吗?”





————————end————————



次日:


赤井:降谷君。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


赤井:昨晚三明治很好吃。


赤井:不要只给哈罗倒狗粮,我也想吃早餐了。


禾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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